無論是教書還是教育,都重視訓練思考,
但教書重視的,是灌輸專業的知識,訓練專業的思考,
不重視人格的培育,亦不重視鼓勵學生追求智慧,
只有教育才會重視人格和智慧的培育。
無論是教書還是教育,目的都是培育精英,
都有最低門檻,雖然門檻的高低會隨著時代升降!
但如何定義精英,是文明社會中影響深遠的課題,
因為政治,法律,社會制度,社會意識形態,
工作報酬,一個國家的硬實力和軟實力…等等,
全部都會受到這個定義所操縱。
最低門檻以上者是否皆為精英,
完全視乎受教者最後是否培養出獨立思考能力。
良好的教書和教育的訓練,都可以改變我們的命運,
但改變的地方不盡相同。
良好的教書訓練,可以改善我們的生活,讓我們可以安身;
良好的教育訓練,可以改善我們的生命,讓我們可以立命。
換一個說法就是:從安身立命的角度來看,
專業知識可以改善我們的生活,解決了吃飯及養家的問題,
智慧可以改善我們的生命,解決了良知、心靈及輪迴的問題,
前者照顧屬世的實際,後者照顧屬世兼屬靈的實際,
令我們能夠身心安頓,所以兩者同樣重要。
Schooling is making use of the RAM,
Good schooling is upgrading the CPU.
Best schooling is to develop the ability
to learn how to learn by oneself.
Education is upgrading the soul,
the one who is in charge of the computer.
Good education is to enable a student
to know himself and control himself.
Best education is to enable a student
to become who he truly is.
( Jason Ling )
文明的進步要靠真正的精英,不能夠只靠專家,
因為專家的眼光通常都比較狹隘,只看到一個細小的範疇,
往往見樹木而不見森林,看不到整體的利益,
尤其會過度重視經濟利益而忽略了社會道德的責任。
如果一個社會只著重於訓練專家,忽略培育通才,
那麼這個社會可以有些甚麼質素的領導人?
再進一步說,教書 schooling 目的是培育小範疇的知識,
而知識只不過是一件工具,和道德善惡無關,
所以一個人道德的好壞,往往和他的知識多少無關,
一個人的人格和他的專業優異程度,亦沒有必然的關係。
運用知識為善或為惡,端在一念之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教書一開始就著眼於人的「工具價值」和「市場價值」,
所以必然重視人與人之間、小團體與小團體之間的競爭,
信奉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的進化論,
強調名次,獎牌,度橋,博弈,和戰勝別人,
結果競爭的壓力必然會向下流動,落在小學生的肩膀上。
另一方面,教育 education 的目的是訓練嚴謹的思考能力,
鼓勵發掘心靈,回歸心靈,堅持人格的培育,
重視道德方面 [個人及團體] 的批判,
鼓勵每一個人對自己生命的意義作出思考、發掘、培育,
所以受過教育的人越多,社會就越文明,人與人之間就越和睦。
當青少年置身在一個病態、貪腐或者貧富極度懸殊的社會,
如果我們只重視教書而忽視教育,那麼讀過書的人越多,
社會就越容易敗壞,缺德的偏才就會湧現,大批大批充斥江湖,
運用他們的專業知識,從事卑鄙、無恥、行騙及損害社會的勾當,
甚至製造殘酷的殺人武器,鼓勵戰爭,為害人類的文明。
Integrity without knowledge is weak and useless, and
knowledge without integrity is dangerous and dreadful.
( Samuel Johnson )
香港一向將「人才」定義為專業人士中之精英,
香港「教書」生產力遠近知名,在世界上佔一席位,
甚至出錢出力替外國培養大量最後決定移民的專業人士。
然而「教書」生產力高,「教育」生產力低的地方,
只能夠擁有大量的專家,不容易培養出 cream of the society,
因為「教書」重視的是「知識和聰敏」,
而「教育」重視的是「智慧和心靈」。
對一個文明的國家來說,「教書」和「教育」當然同樣重要,
既因為人類有不同的天賦,會向不同的方向發展,
亦因為文明的國家既需要「偏才」,也需要「通才」。
如果站在「分工合作」的角度來看,
「偏才」可以集中精神去做自己的專業,
而「通才」則做所有大機構和政府部門的管理人才。
一個文明的國家必須讓「偏才」明白他們不一定是「通才」。
如果「偏才」想攀登管理人才的位置,
就必須通過「通才」的考核測試,否則他們遲早為禍社會。
Not everything that can be counted counts
and not everything that counts can be counted.
( Albert Einstein )
香港的社會,一向認為學校主要是從事「教書工作」,
並且刻意經營,投下龐大的資源;
至於「教育工作」則置身於奴婢的地位,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但教育部和教書界亦要求奴婢打扮漂亮,可以出來見人。
I gladly come back to the theme of
the absurdity of our education:
its end has not been to make us good and wise,
but learned. And it has succeeded.
It has not taught us
to seek virtue and to embrace wisdom:
it has impressed upon us
their derivation and their etymology……
( Michel de Montaigne )
蒙田想不到的是,
三百多年之後,「教育」和「教書」的分歧並沒有消失。
由於科學的長足進步,專業的要求越來越高,
「教育」和「教書」的分歧問題和以往一樣嚴重。
Concern for man himself and his fate must always
be the chief interest of all technical endeavors….
in order that the creations of our mind shall be
a blessing and not a curse to mankind.
Never forget this in the midst of
your diagrams and equations.
( Albert Einstein, The New York Times, February 17, 1931 )
除了政客之外,其實教育界人士也喜歡
「係裏面講一樣,係外面講另一樣」,
「講教育理念時講一樣,實施教育理念時做另一樣」。
教育是羊頭,教書是狗肉。
畢竟「虛偽」是重要的普港價值!
所以大學會頒發榮譽博士學位,
但不會公告天下「本大學以某某畢業生為恥!」
最常見的普遍性現象是,
「教書」程度高,但「教育」程度低的人,
一旦拿到博士學位之後,或者做了教授之後,
在自己專業範疇外的學問和思考能力,
其實和一般大學生沒有多大分別,
但他們就是看不起只有學士學位的人。
香港教學界的專家一向不喜歡在演說及寫作中分清楚
「教育質素」和「教學質素」這兩個並不相同的概念;
甚至偷換概念,口裡及文章裡說「教育質素」,
但其實心裡想著的卻是「教學質素」。
所以每當他們說「提升教育質素」時,
除了概念同樣糊裡糊塗的人之外,
沒有人能夠清楚他們究竟是在說甚麼!
很多教學界的人士,自我感覺超好,喜歡自稱教育界人士,
香港部份的所謂教育機構,亦喜歡提出「全人教育」的口號,
又大言不慚地預期自己的課程能夠培養學生正面的價值觀,
令學生成為積極、有見識和負責任的公民。
奴婢是用來宣傳的,行動其實就只是教書,
目的當然主要是收學費,讓活一批教書工作者!
香港的「教育」也許每下愈況,但香港的「教書」則越來越興旺!
香港教學界關心的,
在中學是「學校入大學的比率有幾高?」
在大學是「究竟每年畢業生的就業率和薪酬水平如何?」
至於每年畢業生的人格和道德水平如何,
香港教學界認為只能夠作為口號,因為沒法量度,
於是畢業生的人格和道德水平,順其自然地變成與他們無關,
當然更加與他們的飯碗無關。
香港現時已經沒有書院,只有大學,而大學難免以職業訓練為主,
只是附加少少 liberal education 來應付社會的疑慮,
所以我們實難怪責教學界只以消費者或功利主義的眼光去看教育,
因為他們需要數據去交代教學的成果。
特區教育局亦不認為應該區分「教書」和「教育」,
所以香港的「教育」一向以來都是紙上談兵。
在香港談教育的只餘下三類人:
1. 「太天真太傻」的教育工作者。
2. 部份重視教育的家長。
3. 心知肚明地用「教育」作為口號的教書工作者。
由於「教育質素」和「教學質素」的概念模糊不清,
所以自從九七回歸之後,
香港教學界意圖訓練出怎樣的人才,也自然模糊不清。
於是甚麼叫做「成功」,由社會去定義;
甚麼叫做香港的「精英」,亦由社會去定義。
由於對飯碗、金錢和虛偽的重視,
對「心靈」和「教育」的輕視,
香港的牛奶越來越臭,似乎不能夠提煉出忌廉了!
「教書」和「教育」在概念上並不對立,
只是在爭取教學時間和資源的時候,才會出現分配上的爭議。
社會上經濟不景氣時,「教書」當然會佔上風,
然而在物質豐裕的社會,理論上應該是「教育」佔上風,
因為「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但似乎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教書」和「教育」出現爭議,不應是飯碗和文明的爭議,
而是強勢的物質慾望和弱勢的精神文明的爭議。
不少人都懂得說「教學」的其中一個功能,
就是讓學生們獲得在社會裡向上流動的機會,
但其實向上流動成為一個怎麼樣的人,才是問題的關鍵。
「教書」可以提供機會給學生們在物質社會中向上流動,
毫無疑問,但「教育」的目的,
則是提供機會給學生們在人類精神文明中向上流動。
請欣賞兩位一流教師的熱誠,聽一聽他們的視野和理想:
Zoe Weil
The World Becomes What You Teach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5HEV96dIuY
Chris Lehmann
Education is broken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S2IPfWZQM4
再聽一聽一位心理學家如何說:
Barry Schwartz
Our loss of wisdom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A-zdh_bQBo
理想和實際如何結合?
Sir Ken Robinson
Leading a Learning Revolution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TCSTW24Ss
Sir Ken Robinson
Educating the Heart and Mind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1A4OGiVK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