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man should look for what is,
and not for what he thinks should be.
( Albert Einstein )
筆者試舉「半杯水」這個非常簡單而且常用的例子,
來說明和分辨「樂觀、悲觀、如是觀」這三個概念:
樂觀者放進了自己的情緒,說這是半杯水滿,
悲觀者放進了自己的情緒,說這是半杯水空,
如是觀不放進自己的情緒,說這就是半杯水。
更有自以為聰明、其實愚昧的樂觀者,
不問別人的假設,不看別人手中的「半杯水」,
就自以為是,離題的說「水是可以再斟的」。
所謂「如是觀」就是科學的態度:
to see things as they are
and not as we wish them to be.
所謂「樂觀」就是不理情況和環境實際如何,
都懷抱著希望的態度,英文叫做 optimistic。
所謂「悲觀」就是認為情況或者環境惡劣,
又認為無路可走的態度,英文叫做 pessimistic。
西方哲學家史賓諾莎也有相似的說法:
「不要哭,不要笑,要理解。」
哭就是悲觀,笑就是樂觀,理解就是如是觀。
然而悲觀和樂觀往往是情緒配合半桶水的思考,
只需要直接反應,所以非常適合一般人,
況且勵志者常常鼓勵他們不要怕犯錯,
因為從錯誤中學習就是經驗的來源,
然而欠缺了思考能力的人,他們的經驗是甚麼,
為何勵志者不再說下去?
如是觀卻需要冷靜和理性,剛好就是累積經驗的必需品!
如是觀需要嚴謹、鍥而不捨的思考和搜集證據,
然而由於嚴謹的思考和搜集證據異常困難,
所以一般人都難以習慣如是觀的思維方式。
「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道德經》(老子)
中國自古以來,文、史、哲並不分家,
但不知為甚麼,亦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
可能是因為欠缺了嚴謹的思考訓練,
有一些中學裡教中國語文和文學的老師,
竟然開始喜歡要求學生判斷某篇文章的內容,
究竟是樂觀還是悲觀,
而且只可以二選一,沒有第三個選擇。
文學不是只著重感情和審美,不重思考的學科,
中國傳統文化認為
「自由不羈、雄渾奔放、破舊立新」的創造,
固然屬於文學的一類,
而「文以載道」至少亦是文學另的一類。
載道,自然需要批判思維;
如果想「文以載道」,就需要具備批判思維的能力,
就需要在「樂觀」和「悲觀」之外,
發展出擁抱科學精神、力求客觀的「如是觀」。
「樂觀」和「悲觀」是兩個混合了情緒、態度和思想的辭彙。
顧名思義,「樂觀和悲觀」中的「樂和悲」是反映情緒,
而「樂觀和悲觀」中的「觀」,
則是反映「主觀的態度」或者「不夠客觀的思想」。
「樂觀」和「悲觀」可以描述一個人對個別事情的
情緒、態度和思想;
「樂觀」和「悲觀」也可以用來描述一個人大部份時候,
整體的情緒、態度和思想。
人人都會有「樂和悲」的情緒,
但並非所有人在「樂和悲」的情緒後面,
都有支援「樂和悲」的「客觀思想」,甚至批判思考能力。
換句話說,很多人的「樂和悲」的後面,是「主觀的態度」!
一篇文章,既可以悲喜交集,亦可以不喜亦不悲,
既非「樂觀」,亦不是「悲觀」,而是「如是觀」。
為甚麼一定要從「樂觀」和「悲觀」中選擇一個答案?
為何一定要用二分法?
為甚麼一個有感情的人不可以擁抱「如是觀」?
「樂觀」和「悲觀」往往無濟於事,不能夠解決問題,
只有「如是觀」,配合積極思考和請教這方面的高明,
又能夠知己知彼,才具備解決問題的先決條件和方法。
從中國的文學作品之中,
我們看到時代、環境和際遇往往塑造了作家
「樂觀」或「悲觀」的情緒背景。
人當然會受時代代、環境和際遇的影響,
但不同天賦的人所受的影響會有極大的落差。
過度強調時代、環境和際遇對偉大人物的影響,
而沒有說明是怎樣及那一方面的影響,
及偉大人物如何超越,
其實是反映出文學評論者本身的愚昧。
如果我們認為訓練思考是通識科老師的責任,
與語文科的老師無關;
如果我們認為文學科和語文科只需要平庸的思考就足夠,
不需要嚴謹的思考,
那麼我們是否有資格「教」學生們如何欣賞李商隱的詩?
是否有資格對自己及對別人說:我贊成「文以載道」?
是否有資格對自己及對別人說:
我相信「年青人是人類未來的希望,是社會未來的棟樑」?